靠鯨生活的人

推薦序－吳明益、廖鴻基
導讀－蔡振興

前言

第一部
章魚
未死的人
身體謊言
馬可波羅的妻子
湯瑪斯的孩子：馬可
露絲
黑河：1988
狩
漆黑的房子

第二部
他築圍籬
祈雨師
雨後
潛入海中
咫尺之遙
光年
紅魚：人類
家園

第三部
寫滿名字的牆
露絲在看
陸軍部
沉靜的一天
殺鯨的人
暗湧

致謝

序

　　我們靠海生活。海洋是偉大的存在。部落有關於海的歌、對海唱的歌。海是人類的雙眼左右逡巡的地方，它們觀望長而寬的海洋流入永恆，追隨著海洋的寬度與長度。黑岩自海洋中各處升起，海怪（此獸可能曾吃人）的故事總因為黑岩的存在，而更加生動。岸邊的幾座島嶼是綴滿樹木的綠色寶石。附近的漁村現已荒廢，破損的鋸木廠亦已荒廢，森林不見了。

　　沿著海灘向南走，可以看到先民留下的成堆白亮亮蛤殼和牡蠣殼。先民們是神秘的人，據說他們曾建造貝殼屋，而屋舍上頭的貝殼完美地嵌在一起。這個用貝殼蓋房子的神祕地方確實存在過。皇家艦隊曾停泊在那兒；撰寫航海日誌的人說屋子是由珍珠所造。珍珠屋只存在於文字記載，再也見不到了。

　　一九一○年，一個在日落時經過此地的人寫道：「屋子是由彩虹所建。」但當然沒有人相信他。一九一○年也是致命的流行性感冒與白種捕鯨者抵達的那一年。同一年，貝殼屋淹沒於土石流中。

　　連陸地也屈服於歷史。

　　在海水中的黑石隆起處，每當退潮時，洞穴便裸露而出，但陸地上也有洞穴。一堆寶物仍留在黑岩的一處裂罅裡，而那處裂罅不久前曾是受人尊敬的耆老維特卡裸身進入冷海、長時間屏住氣與鯨對話的地方。

　　「別靠近那兒。」母親會這麼告訴孩子，但這反而使得那處裂罅更吸引人。在無人看見的時候，孩子們會仔細翻找留在那兒的奉獻物──菸草、砂子受到雷電打擊而產生的黑色光亮石頭、從海的另一邊漂來的玻璃浮球。

　　在若干海灘，可以看見古早船隻的遺骨、綴有羅紋的木雕殘骸，這些夢想的碎片，都曾是窮苦勞工的心血。船上還能用的東西早在多年前就被拿光了。過去，幾代的人將古老而多孔的鯨骨帶進內陸作成墓碑，現在鯨骨則用作花園的圍籬，有時也作成雕刻。

　　在北方，有一處陳舊的磨擦海灘，在那兒，鯨魚常躍出水面，又噗通一聲，笨拙地落水。「醒來吧。」一個睡不著的人會在夜裡回應鯨。「來。」有些人則在清晨披上外套，看鯨魚挨著砂石摩擦背部，好移去寄生在皮膚上的藤壺。

　　鯨在這麼做的時候，顯得快樂而笨拙，牠們深呼吸，費力地挺舉自身。牠們是奇觀，人們懷著敬畏和笑聲來觀看牠們。鯨總是被愛、被觀看，牠們呼吸時的泡沫噴出水面，牠們的身體翻轉、升起。

　　有時這地方十分喧囂、洶湧。兩條河在此入海，有時夾帶著陸上的泥沙奔流。暴風雨來襲時，浪濤沖天，海水衝撞岩石，在時間中不斷磨平它們。

　　有時，這裡很平和，海水平靜。這時人們到靜水上釣魚，坐在海灘上畫圖或在灰色的沙子裡翻找著。他們與朋友談天、吃三明治。夏日，背下的沙暖洋洋的，他們便躺在熱沙上休息。

　　海灣對面是刷白的建築物，看來像是用牛奶塗過。耆老──那些遵循傳統的人──就住在那裡。

　　那是個神秘的地方，這個世界。你可以說它坐落於在華盛頓州，但從角度或海噚來看，都太偏北了些。究竟是哪個地方、哪個部族，我還是賣個關子，儘管這世界不久就會知道這個地方。

　　何地、何時、或何季節，對背對海洋的那個人都不重要了。沒有人知道他是否會再迎向生命。他們想知道他感覺到的究竟是恨、自責，抑或悲傷。不用多久，有些人甚至會忘了他在那兒。